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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令去世了,普通人可以从铊毒案中得到什么启示?
不要跟人搞什么“网络神探”,“高层阴谋”论。
因为这过于简单的排除了其它可能性——根本不是投毒的可能性、凶手另有其人的可能性、纯属侦查技术不发达的可能性、甚至纯属侦查机关运气不好的可能性。
别的不谈,想要毒死人,在能接触铊盐的前提下,同一个药品库可选的、更不容易追查的普通毒剂还有不知多少。一个懂得用铊盐的人不可能没有这点常识。何况朱之前还已经中过一次毒,如果是有人故意,说明已经失过一次手,这得要什么样的智商还非要再用同样手法加大剂量再来一次?
这为什么不可能是朱之前的行动范围内有未知的铊源会被她无意间接触?这远比“愚蠢的偏执狂杀手”更能解释剧情,仅仅一句“别的同学都没有”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的。
第二,司法是人在做,这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神迹,并不需要“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鬼”才会导致侦查无结果或者缺少足够证据。
“命案必破”表达的是一种重视的决心、一种对谋杀企图的震慑,那意思是命案绝不会被放过,会被最高优先级的无限追查。但这不表示命案一定会破。
在法律上要有效证明侵害事实是一个非常复杂和麻烦的挑战,可能出问题的环节经常超过没有受过法律训练的人的意料。说的不好听点,白纸黑字、事实似乎显而易见的“难以证明你妈是你妈”的事多得要命。
这不是因为司法无效,而恰恰是因为司法是有效的,司法才注定是有限的。
如果你喜欢那种“只要常识说得路人觉得靠谱就判”的司法,这么说吧,就是你自己,也随时随地可能被几篇帖子满门抄斩。
这样的世界将被大V直接统治——那些深知民众的不安全感扳机所在,并且技巧圆熟的人将拥有比你强大得多的实践意义上的暴力能力,可以随时随地用舆论处决你,你无论怎么自辨都有办法给你描绘成“善于狡辩和表演”。
你以为轮到你被V字仇杀队摆上台,你会比孙看上去更纯洁无辜吗?两个热搜就能逼得你父母羞愤崩溃,你自己绝望自尽。
司法存在的首要意义就是制止这种集体情绪凌驾于一切社会秩序的反文明灾难。
何以谓之文明?高于本能冲动才谓之文明。所以文明是注定会在某个时候、某个场合让你的本能情绪不甘不满的,这是文明的本质所决定的。
所以,作为文明的藩篱,司法不可以也不可能“有效”到让“强烈相信凶手就是张三”的人总能“痛快”的程度。
因为如果它“有效”到这个程度,先变成羔羊的恰恰正是笨嘴拙舌、无权无势的你。你跟那些有权势的、更狡猾的面对面,你嫌他们碍眼,他们嫌你碍事,现在你们双方都被免除“必须拿出硬证据”的限制,都只需要做到“让旁观者足够怀疑对方就是真凶”就能把对方送进监狱,你觉得这种对决谁赢面更大?会是你吗?
**那是为了保护你,司法才变得没这么“犀利”的,是为了你,**你懂不懂?
分清楚利弊、好歹,不要为自己猛敲丧钟。
这一点你毫无侥幸的理解了,你就要明白一个道理——虽然你的确不是生活在毫无法纪的丛林,但你绝不能简单的认为司法一定可以百分之百救济你的损害。
不要以为“杀人会判死刑”就意味着你可以随便怎么嚣张都没事,不要以为合同写了应该那样赔偿就认为可以高枕无忧、坐等收钱。
尽管有法律承诺救济,仍然要注意安全、仍然要尽量避免ta人的敌意、仍然要构建良性友善的社会关系。尽管有法律承诺保护,仍然要注意激发ta人积极履约的热情,保证ta人不至于无利可图。
法律是来给你一些帮助的,不是来给你把社会简化成幼儿园的,不是来免除你成长为成人的必要功课和磨难的。不要因为发现法律承担不了——甚至根本不打算承担——“让世界变得像书上写的一样简单”的责任而惊慌失措。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一定要往“权势干预司法”上靠?因为ta们觉得司法应该已经是自己想象的那种让世界变成绝对光滑平面、保证预测运动轨迹时可以忽略摩擦和随机缺陷,一旦发生偏离计算的结果就会有人上门赔钱道歉的神迹。
如果发生了偏离预期的结果,只能有“一定是有人搞鬼”这一种解释,而绝不能是“司法本来就不能、也无意保证这种完美”。因为如果是后者,那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活着太累了”。这才是孙成为这些舆论炮火几十年仇恨焦点的根本原因——很多人对世界比设想的更复杂这件事无法接受。
因为即使是符合设想的这个版本已经都让自己精疲力竭了,如果真实情况甚至比我设想的更复杂、更不确定,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到胜多败少、稳定生存?
对“神通广大的孙家人”的想象,其实是一种对生活恐慌之下的下意识自我抚慰,还是一种“因为害怕悬崖,于是宁可去证明悬崖不存在”式的抚慰。
不要这样做,因为这是一副败相。
败相本身就会使胜利离你更远。